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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西安这座城
发布时间:2021-05-12   点击量:4884    作者:管理员   分享到:

西安这座城

(散文)

                                        

过许多名气很大的历史古城,名气虽然很大,但历史的印记已经荡然无存唯独西安,历史上的每一次辉煌和落魄都毫无保留地以各种形式保留下来,经历千年连绵不断,桀骜不驯地在关中平原上孤傲地站立着,不管风吹雨打,世事更迭,依旧执拗倔强固守自己认为的样子。

在西安住久了,常听西安人说这样一句话,这一句话已经在西安人的口里说烂了,但是依旧在西安人的里每天在说:如果来中国不到陕西就白到中国,来陕西不到西安就白到陕西。可见这座历史古城,在西安人的心目中影响有多么深远,是深入进每一个西安人的骨髓里,渗透进血液里西安人和这座历史古城的辉煌和落魄已经极度融合,西安城市的辉煌和荣耀像万能胶粘合在一起,铭刻在每一个西安人的心里,怎么也掰不开的。

西安这座城市因为3100年的历史沧桑铸就中国的历史和独有的文化,成就了久负盛名的汉唐盛世。陕西人西安这座城市的辉煌声名远播,西安也因西安人不遗余力地卖力宣传,让西安的光鲜依旧鲜活地在民间,且一直在延续。

对于住在西安这座城市的人来说,认为是一件世界上多么美妙的事情。足踏皇城厚土,头顶中华祖先荣耀光环的太阳,行走在周秦汉唐的高天厚土之下,骄傲和自满远远超过走在才领先世界一百年的美利坚合众国的浮华和浅薄的纽约街道上

在西安,你不小心就走在秦始皇曾走过的地方,一瞥眼就看见秦王李世民曾经瞭望过的城市垛口,大老远就能嗅到媚娘武则天的脂粉味道,路过自得意满的李白、忧国忧民的杜甫、渴望成功的白居易喝酒的酒庄。

在西安人看来,住在西安的人都觉得自己生活在盛唐和当今盛世交汇的时空交汇错乱之中笔者有幸参加过无数次关于西安这座城市的历史或者这座城市演绎出来的历史事件的讲座,对于受邀在西安讲周秦汉唐的学者来说,每次演讲初期都是一种煎熬。

我亲眼见到,不少著名的学者,当他们参观完主办方组织的西安城市遗迹的游历之后,再来讲这座城市的历史,往往站在讲堂上汗如雨下,手足无措他们不知道如何面对长相酷似兵马俑的西安人,他们总能在和你交谈中不经意间从厚实的嘴唇里蹦出鲜为人知的历史故事和民间野史,这些生动活泛的历史故事和传统的史传上的历史故事完全不一样,明显带有西安人的演绎、理解和浮夸。

西安人对这座城市的历史的执迷和津津乐道烂熟于胸,他们满肚子周秦汉唐,这让满腹经纶的学者们诚惶诚恐。他们站在讲台上往往产生错觉,傻傻地把历史和现实搅合在一起分不清楚,如同站在历史上的长安古城人中间,讲他们经历过的事情,往往会在一瞬间产生幻觉,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他们的讲座。

他们在西安人温暖的目光鼓励下,经过好长时间地调整,才能开始演讲。

西安的辉煌历史,是扣在每一个西安人头顶摘也摘不掉的一顶巨大的无形的帽子,熟悉和了解西安的历史和现在,是每一个西安人躲不掉的基本功课。

西安这座城市,古时候称之为长安,地处关中平原中部,头枕皇天后土,背靠滚滚流淌,泾渭分明的两条著名的河流,足蹬横亘于中国中部东西走向的大秦岭,右手牵咸阳古塬,左手搂定渭北平原。

这是一座历史文化气息浓郁的千年古都,迄今为止已经历了3100年的历史变迁

因此,西安也是一座浸润历史,在中华文化浸泡逐渐长大的古老城市。自古以来,西安一直是中国与世界各国进行经济、文化交流的东方古都,在历史大戏谢幕的今天,这里依旧留下许多至今保存完好的名胜古迹。从西潼关到大散关的宝鸡驻足,世事更迭的历史在关中平原以西安为中心,留下难以删除的历史遗迹。在西安,只要你沉下心来,随时都能走进中国辉煌的历史,呼吸周秦汉唐的厚重的历史文化气息。

西安是一座什么样的城市?

我年幼的时候来西安,跟在父亲身后,用手紧紧拽住他的衣襟,从三桥下车经玉祥门进城到朝阳门走亲戚,西安在我的心里,她是一座时尚的国际化都市。

30岁从部队转业,从火车站出来一路向南,进城墙过解放路,经钟鼓楼出南门到大雁塔广场,她是一个庄重森严不可侵犯的少妇。那些被城墙包裹的城内人的庄重和南郊人的知性让我这个外地人自惭形秽。

站在南郊的单位门口,我眼中的西安时空交错,古代和现代糅合在一起,历史的古朴和当代的洋气走马灯似的来回变换

当年龄刚过50岁的时候,回头再看西安这座城市,发现在我的眼里,成为了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礼帽骨子里传统,外在现代,羞羞答答的一座奇怪的城市。

我每次出差从外地回来,从火车站步行回家,享受用北京上海现代化大都市的眼光看这座我居住20年之久的城市。出了火车站回头看身后的建筑,现代的建筑带了一个仿古的帽子。走进顺城巷青砖铺地的城墙下,看着斑驳陆离的城墙恍惚走进远古,出了城墙仿佛脱掉束缚,跳跃在眼睛里的城市建筑无不彰显时代最前沿的气息,站在最著名的大雁塔广场,站在艳丽和文化新区,站在大唐不夜城灯光海洋里,我眼前的西安仿佛某个大都市里炫目光鲜的街区

在我世俗的眼里,最能代表历史古都西安的莫过于完整的西安古城墙了其实,这座完整的城墙完成于明代,新修完成于办事年代,历史上辉煌的周秦汉唐没有关系。

真正体现汉唐恢宏的西安建筑,基本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帝王清算中灰飞烟灭,而唐城墙遗址依然旁落在灯火辉煌的大唐不夜城南500米,位于雁南二路和雁南三路东西向平行的两条城市道路之间,是唐代长安城的南城墙在地下默默无闻

站在完整的西安墙脚下,抬头仰望城墙,心里有一种复杂的情绪经常萦绕在我的心头。

仰望城墙,城门洞里灯火通明,盛妆的仕女站立两旁,城墙垛口处头戴盔甲身着长袍的侍卫手持长枪游曳在宽阔的城墙上,木轮疙瘩车在城门洞里挂着铃铛一路吱吱扭扭吆嗬着前行。盛唐时的城墙是立于庶民心中顶礼膜拜----需抬头仰望的一种权利。

几千年前仰望城墙就是对皇权的一种仰望。布衣布裤推车、荷犁、吆牛绕城而过的黎民百姓,让城墙将皇城和黎民无形地隔开。城墙内是皇权的象征,城墙外是勤劳朴实本份耕作的帝国的臣民,臣民仰望城墙就是仰望城墙内的皇权、皇贵。这时候最能体现民众和睦的就是围绕皇室的高耸宽阔的城墙了,仰望和被仰望就成了一对默契的朋友。

现在我站在完整的西安城墙之下,耳畔还能悠悠地听到皇权的洪钟大典。当城墙在某种意义上已成为一种象征,一种民众游玩的地方,城墙才放下架子,才肯和百姓接触,城墙已经是一位见证历史的耄耋老人,时事如烟,岁月无情。

当我站在古城墙下聆听古代战场的厮杀,对过去和未来都充满向往城墙和皇权已经成为历史,一切都成为过去。站在古城墙上脚踩皇贵们踩过的宽阔城墙沉重的心情中有了一丝安慰,抬眼望去高于城墙的摩天大楼鳞次栉比,回过头来平视城墙内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又平添了莫名的忧愁。

西安城墙这时候已经成为一种装饰不能成为人们喋喋不休夸耀的资本,更不能成为压在人们心头的一块桎诰,成为我们对未来的一种束缚。当城墙和唐城的古城长安成为世界的中心,那是一种无比高兴的事情,一旦成为平民游玩的场所,并不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世界在前进,并不影响我们匆匆前进的脚步。

我站在城墙下,仰望闻名的西安古城墙,心中对未来充满渴望城墙对我们来说是历史不如说是我们竭力想跨越的一个标杆。历史成为一种古迹不是历史的悲哀,历史一旦成为引人瞩目的焦点,成为炫耀的资本那就是历史的悲哀。西安城墙也不例外它有惹人瞩目的过去,也有让人瞻仰的辉煌,历史不能告诉未来,历史只能托梦给现实,我们该怎样去记记载历史,我们总归是我们不能告诉历史,但是能创造历史。城墙之于我们,是年青人对世纪老人的一种顶礼膜拜后的一种挑战,历史总停留在一种高度,成为高不可攀的需仰视的文物,这种现象不能在我们的手里稀里糊涂就这样往下传。

仰望城墙,我已经听到城墙外赛过皇钟大典的呐喊和飞速前进的车轮声,再也不是历史上的歌舞升平,老牛木犁疙瘩绳时期的四平八稳,而是川流不息的铁甲洪流。

无论社会如何在进步,但是,现代的西安无论如何摆脱不了历史上长安城的桎梏,西安人好像也乐于接受这种捆绑。比如,大唐芙蓉园的奢华,大明宫的复古,大唐不夜城的极致绚烂,行走在时空错乱的西安街道,恍惚中能从西安这座城的现代和怀旧中读懂这座城市骨子里传达出的是一种执拗与坚持。

西安市是一座二线城市,已经没有过去的辉煌,和老西安人聊天,老西安人固执地认为西安是他们心目中的超大成城市,理由是:不可一世的秦王李世民铿锵走在青砖铺陈的土地上,他不知道他创造的朝代会成为中国最辉煌的历史。武则天那时候是一个来自乡村的村姑,她不知道她的命运会在历史上流传千年。

是的,唐朝的李白在西安的大街上,目光空洞,他不知道他的命运和这座城市有什么关系。在西安古城里,为秋风所破歌的杜甫,他做梦也想不到会成为日后中国社会的诗圣。那个历尽艰辛西域取经的玄奘,也会目瞪口呆站在大唐慈恩寺门前,目视这座城市的洋气与另类……

西安城满目青灰色,秦砖汉瓦,敦实厚重,青砖铺地,城墙高耸,高楼林立,顶上却青瓦琉璃,雕梁画栋。

长安城里名人多,传说多,在大雁塔南广场一眼望去,道路宽阔笔直,刀切豆腐,四方四正。方格里行走,不紧不慢,肩包、骑车之人,嘴里哼着大秦之腔,悠哉悠哉,满城一派欣然烟火之气。

西安中年男人们一到饭点,一个人斜着身子缩着脖子急急地往泡馍馆走,急急忙忙寻靠窗的位置坐下,嘴角叼根烟,眯缝着一只眼睛,捏起馍细细地掰。

西安城市的女人和西安这座城市有点不搭,年轻的复古,年龄大的张扬。年轻的18岁的少女喜欢穿复古的汉服袅袅婷婷走在古老的这座城市的大街上,中年的女性喜欢穿一身周五王中规中矩的服饰低调不奢华,急急走在上班路上。一到晚上年轻的宅在家里上网,躲在影院看电影,年龄大的却在广场上扭臀送胯,张扬自我,疯狂而自恋。

在我来西安三十年的记忆中,西安是一座四季分明的城市,好像24节气就是由西安人定的。立春之后,天气开始冬天与春天的分割,二月二龙抬头,惊蛰就跟着来了,立秋以后,八月十五开始换衣。西安的春天几乎和夏天分不太清,只有熟悉黄历的才能感受得到西安城的季节变化

我没有发现中国的城市像西安这样,秋天和冬天搅合在一起,严丝合缝,没有界限。西安的冬天仿佛是在深秋的某个时候,偶尔按错了空调的开关,不知不觉中冬天就大驾光临了。

这几年,西安的天气只剩下冬天和夏天了。

没有了刺骨寒风和雪花飘舞的西安冬天,就和其他季节没有什么两样。早晨或傍晚,站在南门城墙上远眺西安的冬天,依旧是人车洪流奔涌,车灯刺目,车辆逶迤,人声鼎沸,恍惚之中我疑惑踩翻了秋天色彩斑斓的画板,瞬间翻转成一片色彩暗淡灰色的调色板而已,其余别无二致。

西安的文化满城历史,半城神仙,黄天厚土,独缺和这座历史古相称的现代文化文人。

陕西历史厚重,缺少与之匹配的如椽巨笔,缺少触碰心灵文学巨匠。倒是这几年陈彦的《装台》《主角》揭开这座历史古城的市井烟火气息让人眼前一亮西安城画家们崇尚皇天后土,越土越有名气,书法家彰显个性没有叫得响的书法大家他们的名气与这座历史古浓厚的文化气息没有半毛钱关系,只是浮在这座城市的半空中的浮萍

倒是西安的秦腔经久不衰,西安的文化多半来源于和西安历史一样古老的秦腔在西安最有名的不是杨洋、王俊凯,而是如数家珍的秦腔名角。那些数不清的秦腔自乐班,一到晚上开始拉开架势,在城市的街头,护城河边,青筋暴起,摇头晃脑自得其乐。

城墙根公园里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秦腔,到处都是提了家什支起摊子,叮叮咣咣起来的秦腔爱好者。他们仿佛不敲烂钹,敲破锣,誓不摆休。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很卖力的班主,在这个大冬天很二地脱掉捂得严实的上衣露出花白的头发,伸手朝空中一劈,来了--------”,仰脖一声长吼,震得我房间的窗子哗哗作响。

这一声有点厉害啊,喊出满楼的脑袋,贴在窗子上面带着笑,也不嗔怪。(刊登在2021《文学陕军》)

 

作者简介:邹冰,陕西乾县人,曾经在河西走廊当兵21年,甘肃作家协会会员,《陕西人防》主编。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甘肃日报》《人民文学》《青年作家》《解放军文艺》《解放军报》等报刊杂志。